我神是我大能堡垒

我神是我大能堡垒

马丁·路德在沃尔姆斯国会

一五二一年的春天,德国南部的小城沃尔姆斯,神圣罗马帝国的帝国会议,都因马丁路德与帝国和罗马教廷的辩论,被载于史册。而沃尔姆斯会议(或称沃尔姆斯国会)的四个月,也只有路德出场的十天,被历史关注。

一五一七年十月三十一日,改教运动先驱马丁·路德公开发表著名的《九十五条论纲》,质疑罗马教出售赎罪券的敛财行为。此后,罗马教廷一直不断试图改变路德的立场。路德和罗马教的矛盾不断升级,从公开辩论,到罗马教皇谕令路德收回言论,再到一五二〇年教廷下令焚烧路德书籍,甚至以火刑威胁路德。路德曾去了德国南部的奥格斯堡接受传讯,因坚持不收回自己的主张,险遭杀害。在到达沃尔姆斯的三个月前,路德被罗马教开除了教籍。

而神圣罗马帝国诚如后世所说,既不神圣,也非罗马,更非帝国。不到二十岁的皇帝查理五世刚刚登基,希望借惩处路德、逼迫路德放弃从圣经来的思想,来得到教皇的支持,并赢得信罗马教的西班牙人的拥护(查理已经是西班牙国王)。

此前一百多年,在古城康斯坦茨,类似的会议中,罗马教廷和德国当权者审判了来自波西米亚的宗教改革先驱胡斯,把他送上木柴堆活活烧死。现在所有人都清楚,邀请路德去沃尔姆斯是一场阴谋,路德要么殉道,要么屈服。路德曾经的同窗甚至威胁路德,不要成为第二个胡斯。

第二个胡斯

一五二一年二月,路德前往沃尔姆斯之前,罗马教廷的代表就在大会发表了长达三小时的演讲,谴责路德的“异端思想”,并将自己演讲的要点交给来自萨克森那些和路德关系还不错的权贵手中,试图借助权势说服路德收回观点。信的最后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不屈从他们的话,罗马的监狱将在不远处等着路德。

然而,路德回信说,“我会答复皇上,邀请我若是只为着要我收回前言,我便不会去,但他若邀请我要我死,那么我必定会来。我不希望别的,只希望那些拥护罗马教皇者的手沾满我的鲜血。”这是一个敬畏神者殉道的灵。

而在另一封写给别人的信里,他写道:“我不是要为自己担心,而是为耶稣基督最强大的对手担心,为凶手的最高的策划者与教师们担心,他们绞尽脑汁企图毁灭耶稣基督。”“我的耶稣基督将会给予我灵,让我在生命中鄙视这些撒但的仆人,并在死亡里战胜他们。”路德清楚,与他争战的,不是血肉之人,而是诸天界里执政的,掌权的邪恶势力。

三月二十六日,路德再次收到了来自沃尔姆斯的“圣谕”:“鉴于你近期以来的布道与书籍,需要你到场为之做出解释。”这看似中立的话语中却带着压迫的味道。路德公开宣告: “我一定要去沃尔姆斯,虽然胡斯被烧死了,但是他所传播的真理并没有被大火烧掉。”路德下定了殉道的心志,向他的助手交代说,“如果我的敌人置我于死地,我不能回来,你一定要继续传播和忠实地捍卫真理。如果你活下来,那我的死是微不足道的。”

四月二日,路德启程。从东到西五百多公里,路德所到之处,人们争相观看这个即将要被烧死的圣人或者“异端”,诚如主耶稣进入耶路撒冷时群众所做。在爱尔福特,路德受到的欢迎类似于主耶稣进入耶路撒冷时棕树铺路;在更多地方,路德的遭遇好像主耶稣在髑髅地所遭到的羞辱。

而在沃尔姆斯,有人问:“他现在在哪里呢?他缺席了,不可能来了。”

路德回答:“我们要进入沃尔姆斯,即使所有的地狱看守以及掌管天地的威权都加以反对。”“即使在那里魔鬼聚集,多如那里屋顶的瓦片。”“即使是他们烧起了一堆大火,火焰烧到沃尔姆斯到威登堡之间的天空,即使是步入巨怪嘴里的巨牙之间,既然他被要求出席,就必定出席。”

因着帝国国会的召开,无数的游民、娼妓纷纷涌入沃尔姆斯。小小的城像极了所多玛,乌烟瘴气,荒宴和赌博天天不断,不少人酗酒而死,包括年仅十六岁的黑森公爵;盗窃和凶杀天天发生,掌刑官每天要吊死一百多人。在这样的罪恶之城里审判神的仆人,诚如主耶稣所说,那一刻,黑暗掌权了。

四月十七日,经过两周的长途跋涉,马丁路德在两千多人的夹道欢迎中进入了莱茵河畔的小城沃尔姆斯。第二天,四月十八日,问询和审判开始了。查理五世坐在会场前边,他拥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班牙国王、低地国家和勃艮第、奥地利的领主等头衔,统治着欧洲最大的领土。另一边是矿工的儿子路德,一袭黑色长袍,腰间系一条皮带,没有任何装饰。

如同一场希律王和主耶稣的对话

主审官特里尔主教派出他的法律顾问厄克来与路德对峙。厄克指着一摞书质问路德;“这些书是你写的吗?”这些书里包括《致德意志基督教贵族公开信》、《教会被掳巴比伦》和《论基督徒的自由》等文章。借着古登堡印刷术的发明,路德的八十一部著作已经出版,并翻译成多种语言。路德回答,他写了这些书,并还有其他书籍。

厄克质问说,“你是否希望放弃其中一部分?”如果路德回答“是”,那么一切针对路德的指控、威胁、恐吓都会撤除,但真理也就丧失了。但是如果回答“不”,那么大会和罗马教廷就能够直接定他的罪。

路德大声地宣告:“这些著作论及神和祂的道,这些著作影响魂的救恩,耶稣曾说‘凡在人面前不认我的,我在我
诸天之上的父面前,也必不认他’(太十33)。”

查理五世允许给路德一天时间,这是诡诈的心理战。那天晚上路德在日记里写到,“只要基督有怜悯,我不会撤回
一丝一毫。”

不惜性命为真理而战

次日傍晚,路德再次出现在国会。这次国会选了一个更大的会堂,但是挤进来的人却更多,以至于除了皇帝外没人能坐下来。厄克再次向路德提了同样的问题。路德先回答说: “昨天,皇帝陛下向我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我是否就是人们谈到的那些著作的作者;第二个问题是:我是想撤回还是捍卫我所讲的教旨。关于第一个问题,我昨天已经作了回答,我现在仍坚持我的答案。”

路德接着为书中的真理辩护:“关于第二个问题,我已经撰写了一些主题截然不同的文章。在有些著作中,我既是以纯洁而明晰的精神,又是以基督徒的精神论述了信仰和《圣经》,对此,甚至连我的对手也丝毫找不出可指责的内容。他们承认这些文章是有益的,值得虔诚的人们一读。 教皇的诏书虽然措词严厉,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此,如若我现在撤回这些文章,那我是做些什么呢?不幸的人啊!难道众人之中,唯独我必须放弃敌友一致赞同的这些真理,并反对普天下自豪地予以认可的教义吗?”

讲完这些,马丁路德又开始猛烈抨击罗马教皇制度: “其次,我曾写过某些反对教皇制度的文章。在这些著述中,我抨击了诸如以谬误的教义、不正当的生活和丑恶可耻的榜样,致使基督徒蒙受苦难,并使人们的肉体和灵魂遭到摧残的制度。这一点不是已经由所有敬畏神的人流露出的忧伤得到证实了吗?难道这还未表明,教皇的各项法律和教义是在纠缠、折磨和煎熬虔诚的信徒的良知吗?”

“我只不过是个人,我不是神,因此,我要以耶稣基督为榜样为自己辩护。 耶稣说:‘我若说的不对,你可以指证哪里不对 ’(约十八23)。我是一个卑微、无足轻重易犯错误的人,除了要求人们提出所有可能反对我教义的证据来,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因此,至尊的皇帝陛下,各位显赫的亲王,听我说话的一切高低贵贱的人士,我请求你们看在仁慈的神的份上,用使徒和申言者的话来证明我错了。只要你们能使我折服,我就会立刻承认我所有的错误,首先亲手将我写的文章付之一炬。

我刚才说的话清楚地表明,对于我处境的危险,我已认真地权衡轻重、深思熟虑;但是我根本没有被这些危险吓倒,相反,我极为高兴地看到今天基督的福音仍一如既往,引起了动荡和纷争。这是福音的特征,是命定如此。耶稣基督说过:‘我来并不是带来和平,乃是带来刀剑’(太十34)。”

路德先用德语,再用拉丁语发表自己的演说,好让每个人都听得懂。所有人都万分震惊地看着路德,因为他说话的气概一点不像一个有生命危险之人,反而却像一个即将胜利的战士。厄克这时才察觉,他自己正在给路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他自己的真理辩证,满场的达官显贵们都在专心听他的话语。会场一片安静,连一次打断都没有。

厄克被激怒了,气急败坏地斥责路德转移话题,回答冗长,并驳斥他的陈述,说他不该质疑罗马教廷的传统,还斥责路德讲话避重就轻,不该用锋芒毕露的话语等等。厄克最后一次质问路德,要他用一种“简单、清楚、正确的方式回答问题,撤回还是不撤回那些错谬观点!”

路德的回答,照他后来自己的形容,是一个“没有棱角和利齿的话”:“既然至尊的皇帝陛下、诸位亲王殿下要求我简单明白,直截了当地回答,我遵命作答如下:我不能屈从于教皇和国会而放弃我的信仰,理由是他们错误百出,自相矛盾,犹如昭昭天日般明显。”

接着路德说出了十六世纪宗教改革时期里最有代表性的一句话:“除非用圣经和公开、清楚、确切的理由证明我有罪,我的良心听从神的道,我也不能也不愿撤回,因为违背良心是愚蠢的,也是危险的。”

路德顿了顿,随后说:“这是我的立场,我别无选择。愿主帮助我,阿们。”

话音刚落,人群骚动起来,查理皇帝起身愤然离去,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被挫败。路德也走出会场,这一路上西班牙士兵对马丁路德冷嘲热讽,更是不断地叫喊“烧死他!烧死他”。罗马教廷的人更是咆哮着要喝他的血,不过主审官特里尔主教,在冷静思考后却说“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判他死罪。你们有吗?我要放他走。”

路德走出门口,双手举起,有力地挥动,这是当时德国武士胜利的姿势。平静地回到住处,路德对身边的群众说,即使他有一千个头,都被砍掉,也不会收回自己的观点。路德顶住了敌人的攻击,他用真理去战斗,并且靠真理打败了对手。

我神是我大能堡垒

惊异于一个小小的神学博士竟然能翻转罗马教,当天晚上,查理五世就开始起草对路德的定罪处理。他给了路德二十一天的安全保证期,让他回到威登堡,并且要求在路上不得讲道,路德基本照办。在路上,路德的拥护者,萨克森的统治者腓特烈,将路德带到属于自己的瓦特城堡里保护起来。

五月二十六日,沃尔姆斯国会结束的第二天,查理五世就下旨全国通缉路德,并禁止出版、阅读路德的书籍。路德在瓦特城堡里化名乔治骑士隐藏起来。在那段时间里,路德翻译出了第一本德语圣经,让平民也能接触到神的话语。路德还创作了一首著名的诗歌——《我神是我大能堡垒》,就是他为真理争战的一个总结:

我神是我大能堡垒,
坚固保障永不颓;
致命凶恶虽在包围,
祂作帮助我何畏。
我们老旧仇敌
仍在寻隙攻击,
诡计、能力都大,
又加狠心、毒辣,
地上无人能抵他。

我们若靠自己力量,
奋斗争战必失败;
神选之人岂非在旁?
为何不将祂倚赖?
这位适当之人,
乃是基督本身;
祂是万军之主,
万世万代无殊,
胜利永远唯祂属。

世界虽然充满鬼魔,
常施惊吓谋毁坏,
但是我神定规借我
使祂真理得奏凯。
名利都可远离,
生死我也不计;
即使杀我身体,
真理仍然屹立,
神的国度永无已。

当今的马丁路德在哪里?

沃尔姆斯是路德人生的一个缩影,正如进入耶路撒冷受死是主耶稣地上生活的缩影。“外邦为什么吼闹,万民为什么谋算虚妄的事?地上的君王一齐起来,臣宰一同商议,要抵挡耶和华并祂的受膏者。”(诗二1 ~ 2)宗教、政治和文化如何逼迫了耶稣(约十九19 ~ 20),如何逼迫了彼得和他的弟兄们(徒四27),也同样逼迫了路德和所有爱主、跟从主的人。一首歌描述耶稣进入耶路撒冷时“面如坚石前行壮”,这种毫不退缩的殉道的灵,也是路德一生最好的描述。

一年前,欧洲纪念马丁路德发起“改教运动”500 周年,为路德发行了特别的欧元货币,面值为零,以纪念他伟大的贡献。路德成就了宗教改革、推广了印刷术、创立整理了古高地德语。但路德最讨神喜悦的,是他为神的勇敢和不顾性命。在持续了千年的宗教黑暗之后,主终于照祂自己的时间,在合适的地方,兴起了这样一个特别的器皿,开始了对真理、对圣经、对教会的恢复,
以完成祂的旨意。在历代的主仆中,路德也许不是最聪明的,不是最单纯的,不是解经最完备的。然而在十六世纪的欧洲,除了他这样不顾性命的人,有谁可以担负打破宗教藩篱的使命呢?

这是个绝对的人,在发布《九十五条论纲》时,他在邪恶的属灵势力面前向神绝对; 之后的几年拉锯中,他在那些包含了属世善意的朋友们面前向神绝对;在沃尔姆斯,他在君王、教皇、军队和无知的群众面前向神绝对。在他人生的后期,他在那些拥护他作王和造反的群众面前向神仍然绝对。这一切,都因为他有一个单纯的眼目,只注视他的神。

马丁路德毕生最爱加拉太书,这是使徒保罗早期的职事。借着这职事,使徒保罗将基督徒从犹太宗教中拉出来。保罗说,我现在是要得人的心,还是要得神的心?或者我是要讨人的喜悦么?若我仍讨人的喜悦,我就不是基督的奴仆了。这也是路德奉为圭臬的经文。这两位使徒在这点上完全一致,“因为我不是从人领受的,也不是人教导我的,乃是借着耶稣基督的启示领受的。”(加一12)路德用他的一生实践了加拉太书保罗豪迈的宣告,“我们就是一刻的工夫,也没有容让服从他们,为要使福音的真理存留在你们中间。”(加二5)

年轻的路德在修道院里追求属灵的长进,中年的路德在罗马教廷的阶梯前为人代求。然而真理不彰,许多人无法听见真正叫人得救的福音,那时路德是何等的痛苦。他在主面前的寻求有了巨大的价值。他从圣经里看见了“因信称义”。这个普世公认的福音真理,恢复了人和神最基础的关系。没有这个恢复,主在地上几乎无路可行。日内瓦的敬虔生活,内里生命派与神的交通,摩尔维亚弟兄们身体生活的实行,乃至今天主在地上的恢复,都由这个起点开始。

因为路德对神的忠信、对真理的绝对、对反对者的勇敢,神为自己的工作,调度万有,不仅在沃尔姆斯保护了路德,也在其后继续使用他,特别是在翻译圣经、普及圣经上。路德服事了他那一代人就睡了。今天不再是宗教黑暗的时期,但甚嚣尘上的无神论、多神论、诡辩的哲学和异端充斥了我们的生活,实际上我们处在一个越发黑暗的时代。一面,许多地区不能合法传播福音;
另一面,曾经福音广传的地区被许多自由主义思想侵蚀、充斥。当今时代的马丁路德,肯为福音不顾性命、敢为真理面对君王、教皇的人在哪里呢?

虽然现今已不是属灵伟人的时代了,然而,每一个爱主的弟兄和姊妹,愿我们都有马丁路德同样的信心,同样一个福音、争战、殉道的灵,在我们各人的沃尔姆斯,为主面对一切的反对、藐视、逼迫。主已得胜,主必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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