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永远来安置灵魂(一)

找一个永远来安置灵魂(一)

一 流浪汉与戈多

多年前, 一部叫《等待戈多》的剧本触动了我。两个流浪汉在路上等待一个叫戈多的人, 至终戈多没有来, 他们就在毫无意义又躁动不安的聊天中度过了漫长的等待。这出戏剧说出了生命的荒诞、人生意义的缺席。法文戈多(Godot)一词与神(God)有关, 剧中的人们期待一位“未识之神”来拯救自己, 却无法寻见祂, 使人生充满了痛苦。它曾经给了我一个寻求真理的触动。我体认到: 我也是一个精神上的浪子,也在等待我的“戈多”。

使徒保罗曾说: “祂从一本造出万族的人, 住在全地面上, 并且预先定准他们的时期, 和居住的疆界, 要叫他们寻求神, 或者可以揣摩而得, 其实祂离我们各人不远。(徒十七 26~27)”我们的出生与疆界, 个性与特质, 各不相同, 但祂安排万事的目的是相同的, 就是要我们寻得祂。 当我们回顾蒙爱的踪迹, 不禁赞叹神爱我们远在创世之前, 并在时间里也一直寻找、牧养我们, 直至将我等世间浪子寻回祂的家中,并将我们这短暂的人生, 联于这位永远的神和祂永远的经纶。

二 吾家与吾友

解放前, 曾祖父是个镖师。某日路遇强盗, 防卫时将之打死。后觉出手过重, 良心不安, 遂停押镖 事业。适逢传教士来村传道, 爷爷去听道就信了主耶稣。爷爷知道他父亲心里的故事,就建议让他也信 耶稣。曾祖父就信了主耶稣, 果真 良心享受平安、愧疚得到释放。解放后, 所有参与类似买卖的一律枪 毙, 但他早已退出押镖行当, 所以政府未再追究。就这样, 全家人都 深切感受到信主的恩典和平安,基 督就在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爷爷后来也做了教会的长老, 一生忠信服 事主到路终。这位神是“亚伯拉罕、 以撒、雅各的神”, 早已是我列祖 的神。 家父因为开厂, 无心信仰。母亲年轻时很爱主, 常带幼年的我去大会所聚会。因父亲在世界里, 母亲逐渐软弱, 离开召会生活十几年, 直到我信主时才得着复兴。我们这 一辈的信仰陷于停滞。家族中爱主的长辈虽鼓励我们去聚会,也只是逢年过节招呼一下, 谈不上什么牧养和负担。我还没有得救重生, 对主也从无经历。整个家族的年轻一 代也面临着信仰衰微的危机。 初中时, 发生了两件不幸的事, 使我对生命产生了深刻却悲观的认 识。第一件事是我的同桌, 突然得白血病去世了。我与他是正副班长, 惺惺相惜, 算是同窗加好友。一个活生生的人天天坐在你身边, 谈笑风生, 突然永远地离开了。第二件事是另一个同班同学玩摩托车, 突然撞到一棵树上死了。这个同学也是一位密友, 父亲是银行高官, 家里富裕, 却因“福”得祸。死亡, 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临到了, 这些场景和记忆, 常常会在自己夜深人静时浮现出来, 逐渐构成了一种悲观的论调: 现实的一切都是表面的, 生命也是短暂的, 生活中没有什么是真正安全的, 人生可能是一个悲剧。常常这样想来想去, 就开始大量阅读文学名著, 希望从那些经典著作里寻得生命的意义。不过, 这个关于生命和死亡的主题过于宏大, 年少的我根本无法理解并容纳得下, 也只能走马观花, 徒增感伤罢了。

三 出路与绝路

到了高中, 正值风云时代, 许多人怀着理想参与其中。但那个时代给我最大的思想收获是, 我认识到人的问题, 首先是人作为个体的生命所面临的问题, 这些解决终极的问题人类的辛福才有出路。如: 人的本性究竟是善还是是恶?人究竟有没有可能除罪成圣?人是否能超越死亡? 神, 或者说一种超越的至高生命是否 真的存在? 祂对我们的内心和生活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到了大学, 我选择了中文系。 班里有好多像我这样喜欢思想、 不安现状的青年, 寻求真理的氛围就空前活跃。一天, 一个同学 给我看了诗人海子的诗歌手稿, 同时他告诉我, 海子因着诗歌的理想自杀了。我的内心受到巨大的震撼。他在诗中所呈现出来那 种美好的诗意、质朴的力量, 以及寻求真理的渴望, 是我在同时代中从未遇见过的。当然,我不认同他的自杀, 也不认同他构筑的那个诗意的幻象王国。他死前写过一首长诗叫弥赛亚, 认为基督的死乃是殉道。但我觉得他没有达到真理, 而是死在寻找真理的路上。然而第一次, 我感受到 这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国度中之“同 道”强烈的冲击。

和许多文人不同, 海子所关注的常常是联于永远的事情: 大诗、真理, 生命的解放。海子的 死使我看见两件事情, 首先, 世 间一切均无法满足人; 其次,追 寻永远或真理却有可能误入歧途。 海子的死最终导致我放弃一切人本主义的努力, 去寻找一个超越性的终极信仰。

同时我也在读海德格尔。但他开出的药方让我很失望。开始他说要靠人自己除去存在的遮蔽, 而活在存在的本真里。晚年, 他又把人存在的意义变成了既依赖于人自身 又疏离于自身的一个神秘。其实这 仍是千百年来智者一直实践, 却无法走完的道路: 靠着自身达到真理并成圣。 理想高远而人生局限, 于是历史上所有的智者, 都会成为矛盾的 人。海德格尔对纳粹的支持, 不但没有“去蔽”, 反而成为他一生最 大的“遮蔽”和污点, 这证明了他的学术理想在实践上的失败; 孔子毕生献身于“圣人之学”, 同时又说: “人非圣贤, 孰能无过”; 马克思欲建成“人间天国”, 却加重了人 间苦难。因为: 提倡圣人之学的人, 自己不是圣人; 声称真理的人, 本人不是真理。他们和我们一样, 只是一群真理的寻求者。这是一种注定要失败的西西弗斯式的努力。我在不断的寻求出路中, 找到了许多人都找到过的绝路。